山村母亲(乡村纪实：母亲的情人，是大队部卫生室的黄医生)

文/退休老干部67（素材/唐伟江）

如今，每次想起母亲，我都会暗暗祈祷，希望她和自己的“情人”晚年安康。

如果用一些词汇来形容我的母亲， 我觉得除了“忍辱负重”、“孝顺老人”、“含辛茹苦”、勤俭节约“之外，还有一个词必不可少，那就是——难言的酸楚。

母亲初中毕业，在那个年代，也算是村里的文化人了。母亲长相漂亮，在学校时，曾在“宣传队”干过几年，因此，母亲总体而言，算是外向的。

父亲是老三届的毕业生，由于当时特殊的社会背景，他失去了高考机会，回到农村后，一直觉得自己不得志，后来，他跟着在村里做“大老执”的大爷做事，大家也知道，在乡下负责红白事，喝酒是少不了的。

从我记事起，父亲喜欢结交朋友，家里成了“酒场”，他一天三顿必须喝酒，那时他已经有很大的酒瘾了。

在父亲招待朋友的过程中，最苦最累的人要算母亲了。她不但要早早地预备饭菜，等客人们酒足饭饱之后，她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家里的烂摊子。

每次母亲一边收拾父亲醉酒吐得满身满地污物，一边还不忘把我拉到旁边现身说法的教导：孩子，你看看，这就是下场，喝醉了不仅伤自身还害得别人不得安宁。

看着父亲醉酒后的狼狈样和他吐的满地污物，我觉得特别恶心，长大以后我也因此滴酒不沾。

最初，父亲醉酒时，母亲总喜欢唠叨几句，父亲就会破口大骂，甚至有时还会动粗，有一次，我亲眼看见父亲拿起身边的手电筒，狠狠地朝着母亲砸去，幸好她躲开了，不然肯定会受伤。于是，母亲就学会了沉默。

由于父亲嗜酒，母亲和他的感情越来越寡淡，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，父母就分居了，父亲带着哥哥住在东屋，我则和母亲住在堂屋。

为了养活哥哥和我，母亲每天都是早起晚睡，苦苦地支撑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。

在农村里，男人成了酒鬼，注定生活过的一团糟，父亲为了喝酒，一年到头四处借账。

大到钱财，小到粮食，并引以为荣。我不敢有大的奢望，只想能吃饱穿暖，挺起胸膛做人。现实毕竟残酷，能击穿你坚硬的外壳，从那时起就感受到贫穷带给我的自卑。

母亲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，她内心的苦楚可想而知，记得我读小学时，学费也就两三块钱，但每次我和哥哥都是最后一个缴纳，成了村里小学有名的“钉子户”。每当学校的广播，故意用高亢的声音播报欠费学生名单时，我在桌位上如坐针毡，无地自容。

母亲奔忙的脚步，远远赶不上还债的节奏，逢年过节，总会来很多讨债的人，那都是父亲喝酒的借债。

为此，母亲想过离婚，实在无法忍受时也哭过闹过。

由于长年累月的劳作，母亲的手上长了一层厚厚的老茧，整个冬天，都是裂开长长的口子，有时还会渗出血水。有一次，我问母亲，你疼吗？母亲摸着我的头说，娘不痛，到了春天就好了。

生活就这样一天天度过，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，母亲竟然因为一件事，和大队里的那个黄医生扯上关系，而且，他们俩后来还成了相好的“情人”关系。

那是我读小学三年级时的一个暑假，我跟着哥哥去即将干涸的运河里摸鱼，不料脚踩在一个腐烂的昂刺鱼上面，被扎的血流如注。

我到家后，脚底已经肿胀地老高，母亲并没有埋怨我，马上带着我去大队的卫生室治疗。

包扎之后，那个医生对母亲说：“我建议给孩子挂几天吊瓶，以免伤口感染！”

那时，我才留意到，那个医生是我邻村的，他高中文化，姓黄，当时大概四十左右，戴着眼镜，讲话不紧不慢，和其他普通村民相比，他显得是那样具有书生气。由于他医术不错，卫生室前来就诊的人还是很多的。

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挂盐水，我躺在卫生室简易的病床上，黄医生为了让我舒服一点，从他住的房间里拿出了一床军用棉被，折叠好之后，让我靠在上面。

那棉被看上去有些破旧，上面有多个洞眼。

而这时，我发现母亲的目光，忽然集中在那些裸露出来的棉花上。

母亲小声对我说：“孩子，你不要吱声！”随后，她趁着黄医生不注意的时候，一点一点地将棉被里的棉花，悄悄地抽出来，然后再塞在自己的裤兜里。

我和母亲都特别紧张，生怕黄医生看到。

我们回到家后，母亲才会拍拍自己的胸脯，缓缓地舒了一口气。

第二天下午，母亲又带着我去打吊瓶，他和昨天一样，整个过程，都在偷偷地抽取棉被里的棉花，在结束时，母亲将要离开时，却被黄医生叫住。

黄医生说：“你让孩子先回家，我有些话要给你说！”

我心里一怔，心想坏了，母亲做的事，肯定被对方发现了。但我还是先离开了那里。

果然不出我所料。母亲回到家时，我问黄医生给她说了啥？

母亲说：“我第一天抽棉花时，黄医生就发现了，他说作为母亲，一定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！”

待母亲面红耳赤地对黄医生说了父亲醉酒和家里的情况后，他掏出了十元钱给母亲，在那年的十一月份，母亲到公社买了一些布料，用“偷”来的棉花，给我缝制了一件棉袄，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穿新棉袄，先前都是捡拾哥哥穿过的旧衣服。

在那年的春节，父亲去姑奶奶家走亲戚，因为醉酒，在回来的路上，连人带车摔倒在路边的水渠里，结果被冻死了。

父亲的葬礼那天，我发现母亲并没有多少悲伤，也许，父亲对他的伤害，已经让她无法原谅。

父亲去世后大概一年多的样子，外公外婆劝她再嫁，但说啥也不同意，她说如果再找个男人，我两个儿子谁愿意抚养？还有，将来孩子受气，我这个当娘的，又怎么能承受？

而我发现母亲和黄医生同居，是在我读五年级的时候。

那天，是中秋节前后。在黑夜里，黄医生来到了我家，他拿来了四盒月饼和两只公鸡，我想，他借着夜色前来，肯定是怕别人发现。

母亲和黄医生在堂屋当门聊天，我吃了一个月饼后，就去睡觉了。

迷迷糊糊中，我听到有人在叫我，那是母亲的声音，我有些困意，并没有回应她的呼喊。

随后，母亲又叫我一声，我依然没有吱声。在旁边的黄医生说，估计他已经睡着了。

母亲抱着我向里面挪了挪。

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，黄医生和母亲他们两个人在床的另一头，开始还有些谨慎，但最后，我能感受到他们在激烈地酣战。

我假装熟睡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。

大概过了四五十分钟，黄医生才匆匆穿上衣服，趁着月光向外走去！

从那以后，我发现母亲和黄医生的接触越来越多了。每次黄医生都是晚上过来和母亲说话，然后等我睡去后，他们再交流感情。

暗吃的饼是香的，我能明显感受到，母亲从黄医生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，那是当年父亲所没能给予她的。

家里无论是种地，还是收割庄稼，黄医生就会安排人过来帮忙，有时家里经济紧张时，他也会资助我们一些。

我在读初中时，他经常给我买本子和笔，有时也给我和哥哥买新衣服。

1991年，我哥哥考上南京审计学院时，为学费发愁的母亲，都是因为黄医生的资助，才使哥哥顺利完成了学业。

后来，黄医生调到了乡里的卫生院工作，第二年他就做了主任。1993年，我读高中时，那时学生宿舍里住着12个人（两间），里面很吵，我给母亲说了学校里的情况，黄医生后来就找到了我，安排我去他医院的宿舍里住。

在我大学毕业之前，黄医生给了我家很多的帮助。

有一次母亲病重住院，母亲第一时间里就告诉了黄医生，他在县医院陪伴了母亲整整十二天，我深信黄医生是真爱母亲的，因为时间是最好的诠释。

后来我听母亲说，黄医生和他妻子夫妻关系并不好，婚后他老婆生了两个女儿，为了孩子能够健康成长，他和老婆将就地过着，自从他遇到母亲后，才找到了人生的意义。

2016年，黄医生的妻子患胰腺癌离世，在2018年的国庆节，在大家的祝福声中，母亲最终和黄医生走到了一起。

说真的，虽然我觉得母亲和黄医生当年的关系，有些违背道德，但我始终没有真正抱怨过母亲。

当年，母亲和黄医生相好的动机，也许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吃上一口饭，为了让孩子穿上暖和的衣服，为了让自己家的庄稼地有人帮忙；为了让我们的学费有人供应。当然，也或许母亲发现黄医生就是她的情感归宿。

不管咋说，我还是祝福母亲和黄医生晚年幸福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