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金莲传(潘金莲传（连载3）)

三

潘金莲欲哭无泪。这个武大从清河县讨饭来到阳谷县，租了一间逼仄的小屋。屋里面臭气扑鼻，被卧胡乱地堆乱着，地上满是不知积了多少天的葱叶蒜皮，两个粗碗还有可疑物附着在上面，几只苍蝇忙碌地飞舞着。

一边的武大嗫嚅着说，好姑娘，你放心，跟了我，我绝不会招你一根手指头，不会打你，我整天要像供菩萨一样敬奉着你。

罢罢，没有任何退路的潘金莲摘下钗环和一只银镯子，让武大当了买两间房子。她摘下首饰的瞬间就决定好了，无论未来山高水深，她认命了，要和这男人好好过日子。

武大倒是快乐得不得了，他兴冲冲地策划着未来的生活。他说他在老家清河会做炊饼，今天有了娘子给的救命钱，我买蒸锅、买笼屉，买一对筐子，我每天挑着卖了，这儿的人有钱好吃，卖了炊饼赚得银子，就够咱们吃饭的了。而且他还说不懒不馋，一定会让金莲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。

武大说做就做，第二天买了全部家什，在新居里开始了蒸炊饼。

果真如此，武大每天做的炊饼销路不错。天明起来点火蒸饼，金莲也帮着揉面，太阳出来了，炊饼蒸好了，武大就担着挑子去街上卖，到黄昏时分，筐子空空的，武大笑嘻嘻地交给金莲一堆碎银子。

但武大从不让金莲出门，他去卖炊饼时，就把门关上，让金莲自己在家闩上门。金莲自己在屋里偶尔弹弹琵琶，哼哼小曲儿，心中倍增感伤而无聊。

金莲有时看着短小身材的武大在眼前晃来晃去的，忍不住一阵作呕，活着如此艰难，真不如死了的痛快。

这样的日子磕磕碰碰地也过了十年。金莲没想到即使是这么一个丑陋的男人，她还有更大的麻烦在前面等待着她处理。有天武大嗫嚅着说，好娘子，实不相瞒，我还有个女孩儿，在老家清河呢，当时家里遭了洪灾，托付给邻居老六哥了，这不，捎了信儿来，让我接女孩儿去。金莲吃了一惊，摆摆手，罢罢罢，跟了这样的男人，跟生活在猪圈的泥淖中没啥区别，她叹息一声，去吧，自己的妮子，接来吧！

金莲在一个夏日的黄昏，见到了武大前妻生的女儿，像武大似的肤黑如炭，短粗身材，那女孩儿上来给金莲施了个礼，叫声娘。金莲看到这女孩儿，一下子想起自己学戏时的童年时光，孤苦无依。她看到那女孩儿怯怯的目光，就握住女孩儿的手，从手腕子上撸下一个银镯子给女孩儿戴上。

女孩儿名叫迎儿。

自从迎儿来了后，金莲着实轻省了不少，迎儿有眼力架儿，不动强动，不拿强拿，总是主动干活，金莲一动手揉面，她连忙洗手扎上围裙，替金莲揉面，让她坐一旁边喝水。黎明，昏黄的油灯下，她父女俩在灶上忙活着，像两个跃出水坑的大虾米，影影绰绰。

只是迎儿仿佛天生是干粗笨活儿的身架儿，武大出去销售炊饼时，只剩下金莲和迎儿。金莲就教她做针线，这个十二岁的丫头把手都扎破了，就是学不会绣一朵花儿，数针数，记了前面忘了后边；教她弹琵琶，她那短粗的手指死活地弹不出一支曲子来，更别提什么唱曲儿，她那仿佛被烟熏过的嗓子里，唱出不婉转的曲儿。

十年了，如今二十二岁的金莲一直没身孕，整天看着武大起早贪黑地忙活，她以为，等给这笨丫头找个人家嫁了，这辈子就这样守着武大过一辈子了。

哪想到，有天，他们这个卑微的家里，突然降临了一位打虎英雄！谁呢，武大的亲兄弟——武松！

武松在家排行第二，在老家发生洪灾那年，他与哥哥武大各自逃命。哥哥武大比他大十二岁，是异父同母的兄弟。哥哥自恃有蒸炊饼技术，在逃荒途中，十二岁的的武松走丢了，他也懒得找。因为这兄弟别看年龄小，但饭量不少，路上带着他，本来讨不多少饭，那可真是从自己嘴里省了给兄弟武二吃。不知不觉走散了，开始武大也曾心焦过，后来，也就坦然了，这也许就是命呢。天让你活呢， 日后必有再见面的时候，天若亡他，他当哥哥的也没法子。

哪成想，这武松逃跑路上，被一个武林高手下山时路过，看他孤独地躺在地上，破衣烂衫的，可怜见的，就收为义子，跟着上山。 小子聪明机灵，养父就把本领在有生之年悉数传授，前段时间因病去世。临死前，他嘱咐武松去梁山找施鲁的先生，他们是八拜之交，武松含泪葬了养父，下山寻施鲁。

武松一路前行，走到一个叫三碗不过岗的荒凉酒馆儿，一气儿喝了十八碗酒，踉踉跄跄地走路，突然遇见一只猛虎，武松自恃浑身武艺，加之喝了些烈性白酒，巧了，酒壮英雄胆，若干回合，竟然把只老虎当场击毙！他打死老虎后自然累极，歪在树下睡着了，被上山的猎户发现，见他身旁边卧着那只死虎，吓了一跳，立即报官。这样，当猎户带着一些官兵吹吹打打地来迎接打虎英雄时，武松才从如雷的鼾声中惊醒，原来他成了打虎英雄！